博健学校校友纪念楼。
梁嘉(右),梁嘉夫人许桂生(中),梁寒光左。资料图片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开平市月山镇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一位革命战士不但把自己的毕生心血献给了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建设,还言传身教带领妻子、弟弟和大儿子陆续走上革命道路,成就了在战争年代革命队伍中少有的“兄弟兵”“夫妻兵”“父子兵”的“三兵家庭”。
他是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战士,曾任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珠江纵队政委、中国人民解放军粤桂湘边纵队司令员兼政委的革命先辈梁嘉(1912-2009年)。
“我们是极其少有的‘三兵家庭’:“兄弟兵”“夫妻兵”“父子兵”,一家兵!他们相继奋战在抗日救国和人民解放的战场上!”梁嘉的女儿梁琼芳语气中透出无限的自豪。
文/图 胡涛(署名除外)
历史
梁嘉与他的“三兵家庭”
月山镇博健村委会联兴村,梁嘉、梁寒光这一文一武的革命战士便从这里走出来。
今年4月25日,梁嘉的女儿梁琼芳回到家乡,情真意切地讲述了她与父亲之间的父女深情,用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故事带领月山镇人民重温党的历史,重温梁嘉同志一生戎马为家国,坚如磐石的信仰力量。
革命战士梁嘉
坚定的共产主义者
梁嘉,原名梁荣生,1912年出生于开平市月山镇博健村东安里(后迁联兴里)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为谋生计,梁嘉的祖父和父亲都被迫漂洋过海到加拿大当华工。梁嘉幼年时就读于本乡博健学校。“父亲从小酷爱读书、写字,但读了三年小学,便因生活困难而辍学。后在村中长辈和母亲的资助下,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立中山大学附中初中部读书。”梁琼芳介绍。
1934年,梁嘉进入中山大学文学院社会系学习。在读期间,他加入党的外围组织“中国青年同盟”和抗日社团“中国反帝反法西斯大同盟”,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和宣传组织工作。“因多次带头参加抗日示威游行,父亲先后两次被国民党逮捕入狱,在狱中受尽酷刑。”梁琼芳介绍,尽管如此,梁嘉出狱后依旧坚持参加革命。
1936年冬,24岁的梁嘉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他以无产阶级先锋战士的崭新姿态投入到伟大的革命斗争洪流当中,积极从事党的青年工作,先后担任中共广州市委青年部长、中共广东省委青委委员、广东省青年抗日先锋队第一总队副总队长,为全省抗日救亡运动的深入开展,及为广东党组织的恢复和重建作出贡献。
1942年农历三月初,梁嘉从南路(湛江)调到粤中区(开平)任中共广东中区特委副书记,积极开展统战工作,坚持隐蔽斗争,为保护、发展开平党组织做了大量工作,作出突出贡献。1945年1月,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珠江纵队宣告成立,梁嘉任珠江纵队政治委员。他广泛发动群众,扩充和整训部队,粉碎了日伪的“万人大扫荡”,同年5月,为迎接八路军南下支队创建五岭抗日根据地,梁嘉率领珠江纵队部分主力部队向西江地区挺进,开展抗日武装斗争,创建了西江之北与北江之西粤桂湘游击根据地。
1946年东纵北撤后,他被调到中共香港分局(华南分局),以西江特派员身份进行秘密活动,1947年春返回西江地区领导武装斗争,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粤桂湘边纵队,任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指挥所部转战于湘南和粤汉铁路以西、西江以北和桂东地区。
新中国成立后,梁嘉先后任中共粤中区党委副书记、中共广东省委文教部常务副部长、中共广州市委书记处书记、中共中央中南局组织部副部长、省科学院和中科院广州分院首任院长等职位,为广东社会发展,尤其是文化教育科技事业的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他也一直心系家乡,曾为家乡联兴村通自来水、修路、福利等公益事业不遗余力地奔走,还为母校博健学校的发展倾注很多心血。
文武“兄弟兵”
弟弟是从硝烟中走出的人民作曲家
梁嘉弟弟梁寒光,原名梁荣林,是从炮火硝烟中走出的人民作曲家。曾在冼星海门下学习音乐创作,“寒光”这个名字就是冼星海给他起的。梁嘉一直关心弟弟的成长,是弟弟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他将年轻的弟弟送到解放区的环境中深造,接受那里的革命思想和优秀文化熏陶,对梁寒光的成长起关键作用。
梁荣林1917年出生,童年时常跟随参加乡中“八音锣鼓柜班”到处演出,从小就受到民间音乐的熏陶。1937年春天,梁荣林因家贫辍学,到开平县立米岗小学任短期校长兼教员,课余时间,他和一些进步青年进行抗日宣传演出戏曲,后来索性放弃教学,从事抗日救亡活动。
1937年12月底,梁嘉通过八路军驻广州办事处的介绍,将梁荣林辗转送到延安去学习和工作。梁荣林先在陕北公学学习,然后转到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音乐系学习作曲。1938年,著名音乐家冼星海来到延安,由于两人都是广东人,组织上安排梁荣林照顾冼星海的生活,他也有了更多机会向冼星海学习。“叔叔每天都要到冼星海的窑洞里学习作曲,可以零距离接受老师的教导,看不懂的地方随时提问,冼星海都会停下手里的工作指导他。”梁琼芳告诉记者,经过两年多的相处,梁荣林和冼星海结下了亦师亦友的深厚友谊。冼星海在前往苏联前,特意选用了《木兰辞》当中“寒光照铁衣”中的“寒光”作为笔名,送给梁荣林。
1949年初,梁寒光创作了《胜利舞歌》《欢迎领袖毛泽东》,作为解放北平时入城式对唱的两首歌。1950年,梁寒光创作大型歌剧《王贵与李香香》,该剧是根据著名诗人李季的同名长诗以陕北民歌为素材写成的,也是我国歌剧中首次运用民族音乐语言,及西洋歌剧中宣叙调的手法和咏叹调,为我国新歌剧音乐的发展作出有意义的探索。在五十年的创作生涯中,梁寒光共创作了二百多首歌曲,十几部歌剧,为三十多部电影和新闻纪录片作曲,并写了多篇论述歌剧创作的论文。
同心“夫妻兵”
妻子受电刑也不出卖组织
在梁嘉的“三兵”家庭里,梁嘉和妻子许桂生是一对革命夫妻,两人都是开平人。在梁嘉的影响和带领下,许桂生在1938年参加革命,在地下党和部队里做过情报、联络、妇女等工作,逐渐成长为革命队伍中的中坚分子。
许桂生很早就主动跟随丈夫参加了地下党,在战争年代里历尽艰辛。1945年,许桂生在作战中负伤被捕,但是在国民党军队的层层押解和反复盘问中,她始终咬定自己只是普通群众,没有暴露自己是党员和珠江纵队政委梁嘉妻子的身份,国民党军队最后把她释放。“那时候,母亲还经受了电刑等手段的拷问,但母亲一直没有松口。”梁琼芳介绍,回到广州后,母亲依旧机警地和乞丐混迹一起,流浪街头十多天,直到确信没有“尾巴”后,才和党组织重新取得联系。在战争时期,因要行军打仗,许桂生无奈把一个孩子寄放在肇庆一名群众家里,但后来没有找到那个亲生骨肉。
新中国成立后,上级党组织本来有意安排许桂生到妇联担任领导职务,但是在征求梁嘉意见时,一贯严于律己的梁嘉却坚决不同意。2001年,许桂生老人病逝,梁嘉亲笔题写挽联:“桂生还在,共同生活!”
另外,梁寒光与其妻子杨涛,也是革命战争时期的“夫妻兵”。二人在延安结合,共同经历抗日、解放战争。
杨涛,原名钟荫兰,1921年出生于四川梁山一个清末贵族家庭,当时全家生活无忧,她在上中学时受其三姐夫(中共地下党员)的影响,在当地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活动;16岁时就和她的五姐奔赴延安去寻求革命真理,后老家派人追寻到延安把姐妹俩找回并痛打;她找准机会再次只身一人奔赴延安,并改名杨涛,以防家人再次找到。1937年8月,她进入延安女子大学学习;1938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在中央组织部、中央党校妇女培训班学习。在延安,梁寒光是她的音乐老师,她很欣赏他的才气,二人结为连理。抗日战争时期,杨涛曾任延安留守兵团政治部宣传科科员、延安保安处联防政治部宣传文工团团员等职务。解放战争时期,她任延安中央管弦乐团团员。新中国成立后,杨涛曾在北京、上海等地文化部门就职,1983年离休。
上阵“父子兵”
儿子是当时游击队里年纪最小的队员
梁嘉的大儿子梁适是当年珠江纵队最年轻的战士,11岁便成为了一名游击队员。
梁适在父母参加革命时年仅5岁,本留在家乡由祖母照顾,后因国民党要抓捕梁嘉家属,只能随父南征北战。在梁适9岁时,因为环境的险恶,也为了减轻组织负担,当时担任中区特委副书记的梁嘉,忍痛将梁适送到儿童教养院,后因日军西进,教养院被解散,患病的梁适又被送回了开平的老家。
日寇和国民党顽军听到风声要去抓捕梁嘉的家属,梁适当时年仅11岁。当时的中区特委书记刘田夫安排妻子周敏玲连夜赶往开平,将梁适接到了鹤山的游击队。1944年6月,梁适由刘田夫、周敏玲介绍加入新鹤大队,成为了游击队里年纪最小的队员,从此走上革命道路。
当时游击区的环境非常恶劣,几个月不通音讯是常有的事,因此梁嘉直到半年以后参加宅梧会议时,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参加了游击队,他听了以后只是说了两个字:“好啊!”梁适后来在珠江纵队西挺大队工作,还曾担任纵队副司令谢斌的勤务兵,上阵“父子兵”在当时的部队里传为了佳话。
新中国成立后,梁适上了大学,在大学二年级时,抗美援朝战争爆发,梁适马上报名参军。此后,他一直在部队里工作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转业到地方。
传承
革命精神在家乡生根发芽
穿过月山镇,来到开平市最早的一所由华侨创办的学校——博健小学,远远眺望,学校周围参天古树茂密遮荫,校门上梁嘉题写的“博健学校”四个刚劲的草书大字,见证着梁嘉与开平的故事。
时间回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时任中共中区特委副书记的梁嘉,受命担任家乡博健小学名誉校长,在抓好文化基础教育的同时,以学校为阵地,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和进行革命思想启蒙教育,培养了一批热血青年升读名校或加入革命队伍。梁嘉的革命精神在历史上深刻交融,也在开平这片革命热土上焕发新的光彩。
心系家乡
支持各项事业发展
“无论是革命战争年代还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梁嘉都非常热心关注和积极支持家乡教育事业。”博健小学校长罗彩胜告诉记者,梁嘉曾任学校的名誉校长,并对学校的建设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梁嘉每年都会回到博健小学,关心学校的发展,尽力帮助学校解决困难。他还引导学校提升教学质量,培养全面发展的学生。1995年3月,梁嘉倡议建立博健学校教育基金会。他积极发动华侨、乡亲捐资,努力争取省市教育部门的经费支持,共筹得资金80余万元,用于学校新建校友纪念楼、校门牌楼、运动场、水泥校道,增添教学设备和全面粉刷教学楼等,使校园面貌焕然一新。该校也于1998年获得开平市首批“校园文化(环境)建设先进单位”的光荣称号。修建学校后剩余的10万元用作教育基金,其利息用来奖教、奖学、扶贫。在此激励机制下,勤学好学、重教乐教在博健小学蔚然成风。
此外,梁嘉也乐于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在家乡流传着一段段梁嘉为群众做实事好事的佳话。在上世纪60年代初的三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梁嘉带领省委文教部16名干部到开平县月山公社蹲点,想方设法为村民解决吃粮问题;在解决吃粮问题的同时,梁嘉积极筹措海内外资金,在月山建起了多座汽车、货车能通行的水泥桥,山村面貌焕然一新;为了帮助家乡筹资修建自来水设施,梁嘉带头捐出现金800元,发动香港同胞和村民捐资,争取开平县委支持,使家家户户饮用上卫生的自来水。
梁嘉深深地爱着家乡,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依然惦记着家乡,牵挂着他挚爱的教育事业。在即将去世的时刻,他将41000元的积蓄嘱托儿子梁适,捐赠给博健学校教育基金会。
精神传承
将梁氏故居打造成红色教育基地
初入五月,月山镇博健村委会联兴村正在进行排水设施的建设,村庄正因各类基础设施的完善而更有生机。村子里,一排排青砖古屋诉说着这个村的历史,梁嘉、梁寒光故居便深藏其中。
梁嘉、梁寒光故居建于1923年,由其当年到加拿大当华工的祖父梁庭广出资兴建。1980年,因故居房屋年久失修,房顶木梁将倒塌,由梁嘉出资修缮故居,主要是修缮改建了房屋顶部,保留了故居原来基础与格局。走进故居,旧时的床、柜子等都还在。院墙上,还有梁琼芳为梁嘉等人撰写的生平简介。
“梁嘉、梁寒光是出生、成长于开平的革命者,而且像他们这样拥有‘兄弟兵’‘夫妻兵’‘父子兵’的红色家庭极其罕见,他们的成长经历、革命生涯,是党员教育和红色教育宣传的极佳教材。”月山镇党委书记冯我占表示,他们的成就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红色历史上有独特的印记。
记者了解到,为了把红色资源利用好、红色精神发扬好、红色基因传承好,月山镇党委结合新时代党员干部教育的要求,计划将梁嘉、梁寒光兄弟故居打造成为红色教育基地,该计划也得到了梁氏后人、家属的大力支持。拟通过对该故居建筑的修缮保护,并结合当时革命大背景以及梁嘉、梁寒光家族革命事迹进行布展陈列,融合乡土文化元素,完善红色旅游研学功能,将梁嘉、梁寒光故居打造成为极具代表性的侨乡红色教育基地。
“梁氏故居的打造,将为开平红色教育游径再添一个有分量的节点,丰富红色教育内容。”冯我占表示,以梁氏故居为载体打造红色教育基地,为党员干部提供学习的阵地;同时,通过本地红色名人文化的展示传播,提升本地群众的自豪感和参与度,以此为抓手推动乡村文化振兴。
★声音
梁嘉后人:他严于律己言传身教
“父亲梁嘉在中山大学求学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走上了革命道路,并坚持了一生。”梁嘉的女儿、肇庆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校长梁琼芳说,作为后人,我们要传承和发扬革命先辈们的爱国主义精神、吃苦耐劳不怕牺牲的精神、共产党员的优秀品质、勤奋好学的作风。
梁琼芳介绍,在人们的眼中,梁嘉身上既有文人的书卷气,也具备军人的刚毅与顽强品质,既有知识分子的儒雅之风,又有领导者的魄力,不少人称他为“儒将”。而在梁琼芳自己的眼中,父亲是一位为人谦和、从容、宽厚、含蓄而幽默的长辈。“他和妈妈共同生活了70多年,抚养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人,爸爸妈妈给这个家的每个家庭成员特别是子孙们提供了一个正直、开明、祥和、向上的成长空间。”梁琼芳表示,梁嘉以一生的言行给他们以教育和启迪。“父亲热爱读书,在他影响下我们都特别爱读书。”梁琼芳说,父亲用他的“身教”潜移默化影响着子女们的成长,也同样引导子孙们走正确的人生道路。
在孙女梁燕看来,爷爷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对自己、家人都严格要求。“爷爷是配有公车的,但自己却从不随便使用公车,也不允许家人使用公车。”梁燕表示,有次是因为生病很严重,她才坐上了“顺风车”去医院。此外,梁嘉还经常勉励子女做人要坚强、自强。“比如我们家族有小孩子生病不想上学,爷爷不会心疼惯着,而是讲自己以前被严刑拷打的历史,告诉孩子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梁燕说。
江门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陈弢:
梁嘉同志始终保持革命本色和气节
“梁嘉同志是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是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江门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陈弢表示,梁嘉是一名浴血奋战的勇士、脚踏实地的奋斗者、“永不离休的老战士”、情深意切的爱乡赤子。
陈弢介绍,梁嘉在学生时期就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为华南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解放战争时期,他更是带领人民解放军创建了一个以广宁为中心,横跨粤桂湘三省边区共47个县的革命游击根据地,配合南下大军解放了粤桂湘边地区;在担任广东省科学院和中国科学院广州分院“两院”首任院长、党组书记期间,他带领“两院”领导班子忠实执行党的各项方针政策,围绕中心,服务大局,做了大量基础性和开创性工作,为“两院”后来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离休后,他仍然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主动开展调查研究工作,积极向政府和有关部门建言献策,继续发挥余热,积极为社会为人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梁嘉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奋斗的一生、光辉的一生。他有坚定不渝的共产主义信念、光明磊落的高尚情操,他有居功不傲、艰苦朴素、清正廉明的优秀品质。”陈弢表示,作为高学历、深资历的高级官员,无论在战争岁月,还是和平年代,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他始终如一保持革命本色和气节,充分体现了一名共产党员的高尚情操。